他一定是不安得瘋了，為了成親什麽利誘都用上了。

沈羽想起了師父。

清心寡欲的靈族，也會因為一個人陷入情愛。

師父為所愛而傷及靈根的時候，他不理解。

於是師父慈愛地看著他，對他說，人各有志。

世間萬物都有最看重的東西，只看如何取舍。

逐堯帶走纖纖，無非就是讓他做出取舍。

今時今日，他再回憶起從前修煉的漫長時日，忽然覺得有些枯燥。

努力修煉是為了成為掌事，可是之後呢？

纖纖一遍遍喚他的名字，親近依賴他，仿佛給他無趣的世界染了色彩，從此都鮮明起來。

也許逐堯不會傷害她，可是萬一呢？

他賭不起，也不想賭。

他一定要看著她無礙才能安心。

他今日去救纖纖，是為了師父，更是為了……自己……

他大約有些理解師父曾經的取舍了，沈羽想。

纖纖看著眼前的白衣男子，幾乎想要落淚。

一向白衣翩翩從容優雅的沈羽，也有如此狼狽模樣。

他白衣血跡斑斑，手持靈劍一步一步走得極緩，仿佛連快步的力氣都沒有。

漫天飛雪，唯有他身上的紅色刺目。

在看清纖纖毫發無損時，他緊緊抿著的嘴唇終於放松，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。

沈羽松開握劍的手，靈劍立刻散去。

他緩緩擡手，對著纖纖微曲四指，柔聲道，“過來……”

纖纖落下淚來。

她大步跑起來，撲向沈羽的懷抱緊緊抱住他。

她自私又貪心地希望沈羽選擇她，是因為她不知道強闖靈識世界會有如此後果……

若是她知道沈羽會受傷流血，她一定不願意他來。

沈羽被撲得退後了半步，他穩住身形，才雙手抱住纖纖。

他的心終於安定下來，溫柔道，“你沒事就好。”

纖纖將頭埋在他懷中，好一會兒才開口，聲音隱隱帶著哭腔。

“你受傷了。”

“嗯……”

“好多血，看起來傷得好重。”

“只是皮肉傷，無礙。”

“你放棄了嗎？”

片刻後，沈羽輕描淡寫道，“嗯……”

纖纖問：“為什麽？”

“覺得你比較重要，所以來了。”

纖纖哭得更兇了。

她用力抱著沈羽，雖然衣衫還有雪花的冷意，但她能感覺到衣衫下的體溫是熱的。

甚至有些燙。

像有一把火，一路燒到她心裏，讓她的心也變得有些燙。

纖纖有些分不清真實了。

究竟沈羽是真實，還是她根本就是那只蝴蝶，短暫做夢變成了莊周。

她手下的觸感是那麽真實，他有血有肉。

什麽紙片人……

纖纖忽然不想計較那麽多，她只知道，沈羽是她喜歡的人。

不再是把他當做紙片人的那種喜歡。

是兩情相悅的喜歡。

她哭出聲，聲音帶上心疼，“逐堯不敢傷害我，你若是不來，就不會受傷。”

沈羽笑了笑，“萬一呢……”

“若是師父，他也定會救你娘親的。”

纖纖從懷抱中擡起頭來，淚眼朦朧地看著沈羽。

雖然他面具遮臉，但纖纖卻忍不住想象，此刻他漂亮的眼睛一定是滿目溫柔註視著自己。

纖纖說，“我喜歡你。”

於是沈羽回，“嗯，我也是。”

他又伸出手，用幹凈的手指為纖纖擦去眼淚。

“別哭了……”

夜色沈沈……

纖纖站在沈羽的房間門口，手擡起又放下，反反覆覆。

她忍不住嘆了一口氣，走了幾步在門前臺階上坐下來，下巴墊在膝蓋上開始發呆。

自沈羽帶她回來那日起，又過了三日。

沈羽默默在房中調息傷口，沒有再去大殿，也沒有去找逐堯。

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。

後來考核結果出來，逐堯成了掌事繼承人。

毫無意外……

這與黎纖纖所想的大不相同。

沈羽失去了成為掌事的機會，她卻沒有任何任務失敗的提示。

一切都還是那麽平靜。

纖纖有時候會覺得恍惚，仿佛從來就沒有什麽任務，沒有什麽系統，她會一直在這裏陪著沈羽。

但是，恍惚歸恍惚。

纖纖冷靜下來後明白，掌事跟沈羽的個人線毫無關系。

真正的個人線，究竟是沈淵，還是提升修為的副作用？

不知道為什麽，纖纖最近心情總是很煩躁，很難仔細去想東西，心裏似乎有隱隱的不安。

她忍不住揉起了頭發。

一雙手忽然搭上她的手背，纖纖的動作停了下來。

沈羽輕輕道，“頭發都揉亂了。”

纖纖心不在焉地笑笑。

沈羽替纖纖理順了頭發，握住她的雙手在她身旁坐了下來。

他未穿外衣，一身白色中衣在夜色中顯得有些單薄。

“一個人在這裏坐著做什麽，怎麽不進去？”

他見纖纖眉眼間似有愁色，又道，“怎麽了？”

纖纖搖搖頭，關心道，“你的傷好些了嗎？”

沈羽淡淡一笑，“沒事了，別擔心。”

他語氣輕柔，令她心中焦躁散去不少。

纖纖定定看著沈羽，忽然覺得沈羽對她，已經比原書中的璃纖纖好了太多太多。

可是，她只會存在於書裏三個月。

之後期限一到，她離開，真正的璃纖纖是不是就會代替她和沈羽在一起？

沈羽會繼續喜歡璃纖纖嗎？他會發現嗎？

如果發現了會不會難過？

她想到沈羽可能會難過，自己也不由得難過起來。

還有原書女主璃纖纖，她頭一次覺得自己有些嫉妒和不爽女主。

璃纖纖不喜歡沈羽，她會傷害沈羽。

纖纖抽開手，捂住自己的臉，終於情緒低落道，“沈羽，如果有一天……我離開了，你會發現嗎？”

原來，這幾天她一直情緒焦躁和不安，是因為沈羽。

她喜歡他，舍不得他。

即使他們還有很長一段相處的時間，但想到分離的結果，她就已經開始舍不得了。

沈羽的手停在虛空中，“你要離開嗎？”

“怎麽了，不喜歡這裏？”

纖纖不敢看沈羽，捂著臉直搖頭，“我之前跟你說過的，我只求在千幻宗待三個月。”

沈羽輕聲道，“三個月？你要去哪裏？”

“我陪你一起。”

“大概是一個你找不到的地方。”

她看向沈羽，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，只能看到嘴唇輕輕抿起，似乎很平靜。

纖纖問道，“到時候你會怎麽辦呢？”

沈羽將手輕輕搭在膝蓋上，沈默了一會兒才低聲道，“我可能會去找你。”

纖纖放下手看他，有些著急地問：“你要找多久呢？”

“可能會一直找。”他低頭笑了笑。

可是他找不到的。

纖纖試圖想象了一番，覺得一陣紮心。

她怎麽忍心讓沈羽一直找她呢……

她總得勸勸沈羽。

哪怕她回去了，也會在書外繼續喜歡他的，自然希望他能過得好。

她狠了狠心說道。

“你還記得我們之前在茶館聽的書嗎？”

“你要是找不到的話，就別找了。”

“世間還有其他千千萬萬的事情可以去做。”

沈羽沈默著，並沒有應她的話。

他其實不理解纖纖的話。

他喜歡她，如果她真的不見了，他怎麽可能不去找她？

他又怎麽可能找一找就放棄？

纖纖見他半晌不回答，更著急了。

“沈羽，你怎麽不說話？”

沈羽抿了抿嘴唇，反問道，“為什麽要做這種假設，你真的要離開嗎？”

纖纖回過神來，連忙道，“不是不是，我是說假如，心血來潮忽然問問。”

她又認真叮囑道，“但是你要記住哦，假如真有那麽一天，千萬不要耽誤自己。”

沈羽笑了，看起來一副把話聽進去的樣子，“好，我知道了。”

原來纖纖認為去找她就是耽誤自己。

她不喜歡那樣，若是知道他一定會去找她，定會覺得他很懦弱吧。

纖纖也不喜歡懦弱的人。

纖纖也笑了。

沈羽總是這麽溫柔體貼，善解人意。

她捧起沈羽的下巴，深深吻上他的唇。

不同於上一次，今夜他的唇有些燙。

纖纖吻上去的同時，腰身也被沈羽用力攬住。

他似乎有些急切，用力地回吻她，瘋狂索取，像是怕她隨時抽身。

纖纖的身體也被他越摟越緊，仿佛要把她融入他一般。

她只當沈羽是情動，努力溫柔地去回應他。

良久，兩人終於微微錯開一點距離，呼吸依然可聞。

沈羽撫上纖纖的臉，聲音微啞，“纖纖……”

“我聽說，人類之間若是兩情相悅，會舉行一個儀式互許終生。”

“你可知道是什麽儀式？”

纖纖呼吸急促起來。

“師父和你娘親就曾互許終生。”

“你願不願意……”他的手指向上撫去，摸到纖纖的眼尾，指尖被她輕顫的睫毛掃了又掃。

“你願不願意同我一起？”

纖纖終於開口，“是成親……”

“人類之間若是兩情相悅，他們會成親，在天地日月的見證下互許終生。”

她鼓足勇氣向沈羽確認道，“你是想和我成親嗎？”

“是。”他回答。

“我想和你成親，想和你互許終生。”他重覆得斬釘截鐵。

見纖纖還有猶豫和遲疑，沈羽繼續說道，“你不是一直想看看我嗎？”

“同我成親，我就讓你看。”

纖纖猛地擡眼看向沈羽。

“還有，你不是一直好奇沈淵嗎？同我成親，我就把一切都告訴你。”

他一定是不安得瘋了，為了成親什麽利誘都用上了。

作者有話說：

沈羽：纖纖是什麽意思，她要離開我嗎？不可以……得想個辦法留住她。

放心成不了親的，真要成親得大結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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